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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嘎牧区的孩子最怕的不是狼,是羊丢了

▲阿云嘎穿的善SHN系列全成型羊绒针织套衫,来自品牌ERDOS。

这是一篇关于草原的故事,由鄂尔多斯的孩子阿云嘎讲述。在他的童年中,没有别的玩具,全是羊骨。但这些羊骨在他的世界里,又变成了飞机、坦克,陪着他度过了牧区里每天的日升月落……

芨芨草一丛一丛,

在河边盐碱地生得格外茂盛,

它随遇而安,不择地势、不计贫瘠。

眼前的景象,让阿云嘎想起牧区的家,

那个水草丰美的地方。

从家到牧场的路上,会经过一个水泡子,四围长了许多芨芨草,层层叠叠的,风吹过像起伏的海浪。阿云嘎家的羊很多,有四五百头,还有几十头牛。牧区长大的小孩从小就会放羊,这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他说:“羊群是家的一分子,因为有了它,我们才是真正的游牧民族。”

出门之前,他要带上牛肉干、糜面馒头和一壶砖茶,当地气候干燥,奶茶喝了不解渴。沿途捡一根小棍,一路耍着过去,觉得自己是个武林高手。他家的草场是狭长的,竖着走一趟要一万多步,十来公里。羊群不需要时时看着,只需放出去,到中午前后寻羊,一只只地查数量。

阿云嘎最怕丢羊,草场虽有围栏,难免年久失修。有时头羊会从洞口钻出去,其余的羊也跟着跑了。有段时间他放羊一直看着,直到大人把围网修好。放牧时他给自己唱歌,听阿爸留下的收音机,手里玩着羊骨。“有羊的膝盖、肋骨、脊椎,各个部位的,我拿它们搭飞机、坦克,我童年没有玩具,全是骨头。”

▲阿云嘎穿的善SHN系列全成型羊绒针织套衫,来自ERDOS。

白露后的秋收时节,他帮家里干农活,在田里掰玉米、挖土豆。他也很调皮,调皮到“周边挨家挨户都知道”。顺过人家的西瓜,捉过一只野鸡,宰完后烤着吃。邻居家有一头黑驴,他爬上去骑,摔下来无数回。骑马也在那时学会了,“我骑马是野路子,不算好,反正摔不着我。”

很多年后拍《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时,阿云嘎骑了一匹黑色骏马,驰骋在锡林郭勒的草原上。剧中他饰演草原男子纳木海,性情可爱、憨厚、质朴,是部队的文艺兵。“这个人,别看他很轴,心里明镜一样,也有艺术情怀和向往,碰到心爱的姑娘愿意为她付出一切,铁汉柔情。”

▲黄陶勒盖在鄂尔多斯郊区,这里的小湖边长着半人高的整片草地。

草原上游走的文化工作队叫“乌兰牧骑”,他们驾着一辆马车,奔驰在牧区之间。队员一专多能,报幕员能唱歌,歌手能拉马头琴,放下琴又能起舞。阿云嘎大嫂的妹妹也是乌兰牧骑队员,阿云嘎小时候经常和他们玩。16岁那年,阿云嘎进入内蒙古军区文工团,这支文艺队伍被称作“军中的乌兰牧骑”,常年慰问演出,走过了内蒙古的八千里边境线。

在文工团的两年,阿云嘎过着很规律的生活。每天早晨跑操,上午队列训练,下午演出排练。部队的伙食,早餐是馒头、腌荠菜、酱豆腐就吃得很香;午餐是小菜偶尔还有肉,用大脸盆装着。每一次慰问演出要在路上颠簸十几个小时,土路坑坑洼洼,四面环绕着峻峭的山脉。

▲位于伊金霍洛旗的成吉思汗陵附近,有牧民散养的骆驼。阿云嘎穿的善SHN系列再生羊绒大衣、羊绒针织套衫、羊毛休闲裤均来自品牌ERDOS。卡其色短靴来自品牌SalvatoreFerragamo。

阿云嘎他们慰问的是守卫边防的战士和军事基地里常年不见生人的士兵,“我们到达时,他们眼中流露出只有战友才会懂的亲情,同样的一身军装,让我们倍感亲切。当时我还小,不懂情怀,只觉得有义务为边疆战士服务。”今天阿云嘎还留着那套军装。

文工团的生活让阿云嘎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想要继续学习。来到北京后,阿云嘎很快在腾格里塔拉找到一份工作。试用工资多,三个月后涨到多,在当时已是高薪。每天9点前打卡,迟到一次扣50。阿云嘎住在附近一间半地下室,位于今天的五棵松篮球馆旁,房租在三年时间里从涨到。

▲从呼和浩特到鄂尔多斯的途中,不时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蒙古包

腾格里塔拉有很好的艺术舞台,团队由艺术家吉尔格楞和乌兰托噶打造,每天上演舞台剧《鄂尔多斯婚礼》。“它是我最好的发小的爸爸,齐毕力格老师编写的剧本。”一千多个日子,阿云嘎每天中午、晚上各演一场。“大年三十晚上我还在跳,台下是团聚的一家人。演完后和兄弟几个过年。”

《鄂尔多斯婚礼》是第一批进入国家非遗名录的舞台剧,形成于蒙元时期,上世纪七十年代由鄂托克旗的乌兰牧骑艺术家归纳整理。演绎着故乡的舞台剧,阿云嘎却无暇多想。“那时只想在北京有落脚的地方,还能展现才华。”但这段经历让阿云嘎自豪,“人生就该这样一丁一点地体会,像尝味道一样,慢慢积累。”

▲位于伊金霍洛旗的成吉思汗陵附近的野地,长着一丛一丛的芨芨草。阿云嘎穿的羊绒大衣、羊绒针织套衫、羊毛休闲裤均来自品牌ERDOS。

阿云嘎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味道”的故事。13岁那年,阿云嘎考入内蒙古艺术学院,当时父母都已离世,舅舅每周给他25元生活费。阿云嘎每周六日过去干点活,舅舅是做装潢设计的,阿云嘎就帮忙打字、刻字。周日下午五点返校,回去上八点的晚自习。“我的生活费是穷孩子里好一点的,但也一点不富裕。”有一次阿云嘎跑去打游戏,花掉了10块钱,剩下的15块花到了周三,第四天在同学那里这吃儿一口、那儿蹭一口,勉强度过,到第五天兜里只剩5毛钱,阿云嘎没吃饭,晚上饿着肚子睡。偏巧舅舅那个周六不在家,舅妈问他:“钱还够吗?你一个人能行吗?”他很要强,硬着脖子说行。到第六天,阿云嘎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录像厅,5毛钱能看一天,到下午胃疼得不行了,一走出门就饿晕在烈日下。

阿云嘎是被人喊醒的,睁眼看到了儿时的小伙伴,是阿云嘎家以前的邻居,现在搬到了城里。男孩说:“我家有馒头和羊汤,你将就着喝吧。”到了家里,羊汤里还有点肉渣,阿云嘎喝了个底朝天,一个馒头吃完,恢复体力。“他们兄弟俩是我小学时一起玩的,已经好几年没见了,那次像恩人一样救了我。可是天哪,他们后来在这个房间里煤气中毒去世了。所以为什么我说,味道会给你最深刻的记忆。真是太难过了。”

▲位于伊金霍洛旗的成吉思汗陵内的敖包。

想吃家乡味时,阿云嘎就去中央民族大学西门的塔林蒙古小馆,“像后院食堂一样的,特别小的饭馆”。每次到外地演出,回北京后一定去狠狠吃上一顿,必点的是牛窝骨、素烩菜、焖面。羊肉总是不及鄂托克旗的阿尔巴斯山羊肉好吃,但多少能“尝到一点点鄂尔多斯的味道”。这种阿尔巴斯山羊,不仅肉质鲜香细嫩,绒毛还细长如丝,是鄂尔多斯羊绒衫的主要原料。

在鄂尔多斯老城区生活的几年,阿云嘎常去一条小巷,那里的饭馆有来自各个旗县的。鄂托克前旗和乌审旗近陕西,能吃到放了辣面的定边县风味小吃荞剁面。准格尔旗临山西朔州,而杭锦旗的风味比较综合,达拉特旗则是非常纯正的内蒙古味道。

“现在让我去老城,我还能找到那条街,哪家店是小时候吃过的。还有我上过的鄂尔多斯蒙古族中学,小灶食堂里的面至今都记得,面上放一个油饼,撒着厚厚的臊子,汤上浮着油花儿。只要吃到当时的食物,就能想起学校生活的许多细节。”

▲阿云嘎穿的羊绒大衣、善SHN系列全成型羊绒针织套衫均来自品牌ERDOS。

阿云嘎曾用5年时间酝酿,制作了专辑《希拉草原》,对阿云嘎来说这是一张回馈:草原的专辑,一份送给故乡的礼物。制作人哈泊力夫是在腾格里塔拉认识的,是作曲家乌兰托嘎的儿子。里面有3首歌是阿云嘎自己作曲的,想创作时就用钢琴弹出旋律,专辑中还收录了鄂尔多斯民歌《送亲歌》。

阿云嘎记住的鄂尔多斯的民歌,3天都唱不完。“民歌的伟大在哪儿?假如面前有10万个内蒙古人,只要唱起一首民歌,大家都会跟着唱。”有些蒙族朋友自小汉授,已不会说蒙语了,阿云嘎总觉得遗憾,“有很多学者在做这件事,我只是一分子,希望有一天用音乐剧的方式把它带到世界舞台。”

▲黄陶乐盖附近的小型湖泊,阿云嘎像童年时一般打着水漂。阿云嘎穿的善SHN系列牦牛绒大衣、善SHN系列牦牛绒针织套衫、格纹长裤均来自品牌ERDOS。浅棕色短靴来自品牌BrunelloCucinelli。

阿云嘎家有干净整齐的蒙古袍,逢年过节时盛装出席,给长辈磕头行礼。“虽然平时不穿,但家中每个人都有。小时候印象特别深,六一儿童节,学校会动员孩子都穿上民族服装。”

在家的时候感冒发烧了,吃一剂蒙药很快就好,阿云嘎的发小阿南达,如今是蒙医药传人。

那些在鄂托克旗的生活,阿云嘎还记得很多。“我是喝羊奶长大的,买一头奶牛要比羊贵很多。羊生了小羊崽,你得照顾它,生产前观察动静,生的时候提心吊胆,怕大羊、小羊会死。生完就要打羊奶,羊群里总有不少要挤奶的,每天只挤出来一点点,可是营养价值很高。”

挤完的奶怕放坏了,要做出酸奶、黄油和奶豆腐。把鲜奶放入瓷罐发酵,分离出糊状的奶油,放一点炒米拌着吃。把奶皮子用温火加热,撇出清亮的部分,就能得到黄油。家中最常做的是酸奶,熬奶时要不停搅拌,阿云嘎小时候干活是凑热闹,搅了两下看没有大人管,放下棍子就跑了。

▲阿云嘎在草地上跟着音乐跳起舞来。阿云嘎穿的羊绒大衣、善SHN系列全成型羊绒针织套衫均来自品牌ERDOS。

“一个游牧民族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每天非常多的活儿。一大早5点起来找柴火,生火、熬奶茶,出去放羊,回来就有早茶吃,手把肉、炒面、奶疙瘩和各种点心。喝完早茶后,有田地的就忙田地,没有田地的去放牧,去草原上检修围栏。我没想过快乐这个事,但在儿时,我挺快乐的。”

阿云嘎对故乡所有的思念,都融进了生活的每一天,“我是代表家乡走出来的,这么多年,我依然想为家乡付出。”阿云嘎的大哥在临终前,用纸笔写下一句话:我是鄂尔多斯鄂托克旗苏米图人。他觉得大哥想表达的是:在这个小村子里,他没有大的志向,作为一个公务员,他为党、为故土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在阿云嘎内心深处,这样的情感从来没有减少。“我从这里走出来,成长为一名音乐剧演员。过程辛苦,但苦的味道让人对今天的一切加倍珍惜。我热爱自己的故乡,身为一个蒙古族音乐人,我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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